第五回 红泥火炉,蓝颜如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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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多半是诅咒。若是镇压,用梵文不是更好么?”云青皱着眉解释,说着又是一阵咳嗽。
谢遥环顾四周,隐隐觉得有双看不见的眼睛把视线钉在自己身上。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,立马几步跑到云青所在的角落里,挡在他身前。
“对付这种魑魅魍魉还不需要我出手。”
“哟,这位小姐看上去身体不适啊……”那书生打扮得正经,说话却有种油滑猥琐的感觉。
谢遥僵在原地看了半天,感觉除了比刚才还冷点,似乎这火也没什么坏处。谢遥见没有异状,心里微微松了口气,但也不敢放下警惕。
那壶只有巴掌大,是雨后晴空一般的澄碧色,清透得仿佛茶水要渗出来一般。谢遥忐忑不安地把它握在手里,这么小的壶,水一定少得很,真能浇灭那团蓝色异火么?
“一定要等阿芒吗?我去怎么样?”谢遥觉得呆在这地方不安全,可是见云青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,他也只能陪着。
这么一想,谢遥那种骨子里的文人正义感被激发出来,一咬牙向前走了几步,近距离盯着那火。
谢遥尴尬地说道:“我不在意,我不在意。”
正是阿芒。
“嗯。”云青点头,他的脸色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有些阴郁,“我只摸出个大致意思,应该是讲永堕地狱、百鬼噬体之类的咒言。”
谢遥一愣,可是马上反应过来,那火焰燃得毫无预兆,这么凭空出现在废弃木屋里的东西,恐怕有大麻烦。他手里还拿着那充当拨火棍的灯台,此时也不知该将它插回去还是用它打灭那蓝火。
云青疲惫地坐在刚刚的墙角,闭目咳嗽,手里还端着那个小盏,仿佛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。
“别犹豫。”云青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,却依然淡定果决。
“不知道,也没必要知道。等阿芒回来把火浇灭就没问题了。”云青道。
“云青!你没事吧?”谢遥见了那抹血色心下一紧,也没空理会男女的问题了。
那点火焰微弱而黯淡,可是它就这样稳如磐石地悬浮在炉中。那种幽深到让人难以拔出视线的蓝色怎么看都玄异无比。
谢遥收回目光,简直想抽自己几下,他快二十岁了,居然遇事没半点主见。刚刚还想依靠这么一个盲眼的孩子。这时候不是应该自己保护他吗?
谢遥觉得自己背后全是冷汗,能看穿人心的云青比起那蓝火带来的压力还大。他咽了下口水,问道:“那上面有字?我怎么没看见?”
“你不必多猜疑。我的确是女儿身。”云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。
谢遥一咬牙,上前一步,将那小壶里的水倾倒而下。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尘埃,竟让人心生不忍。
“……咳咳,”云青似乎在努力稳定呼吸,他想了想,把手里的小壶递给谢遥,“你想试就去吧。”
“没事的。火中有人,等会儿让阿芒浇点水熄了它便好。”云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出什么起伏。
碎裂的木板和厚重的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。谢遥一时避无所避。
方才他一拗断这烛台,那蓝火便燃了起来,指不定两者间有什么关系。他虽然平时志怪小说没少读,可实际却没遇上过这种破事儿。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,也不知是怎么想的,求助般地看向了云青。
那点豆大的蓝色火苗周围也没有可燃的物什,就这么虚飘在黑乎乎的炉子里,说不出地诡异。加上这屋子冷得不寻常,谢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永堕地狱、百鬼噬体。
一个身着青衫,作书生打扮的青年从火炉中躬身出来,衣角还燃着那火焰。
“这是在诅咒,还是在镇压?”谢遥细细揣摩这两个词。
“来我这里。”云青扬手,方寸盏洒落一片清辉。清辉所笼罩的方寸之间,固若金汤。
“这位小姐,还望您高抬贵手。”一个优雅温文的声音从火中传出。
烛台上确实有些纹路,完全看不出是字。谢遥初看只以为是什么粗陋的花纹。这些花纹艰涩却连贯,布满整个烛台,甚至一直没入地下部分。
“看这些凹凸不平的痕迹,这是冥文。”云青指着地上那烛台说道。
其实云青眼盲的时间并不长,用手辨别文字的能力也不熟练,因此在对这些刻痕的判断上不怎么细致。不过现在有个大致判断也足够了。
仿佛回应云青的话一般,一个庞大的身影咆哮着砸破木屋顶,直接降落在那火炉之上。
“等等……你说,小姐?”谢遥转头看向云青。
谢遥倒是没关心云青对屋里情况的了解,而是抓住了他话里的某个词。
“冥文……那不是……”谢遥磕磕绊绊地说道,“写给死人看的……?”
“我不是修行者……只是因为摸到这烛台上的纹路才推断出一些东西。”云青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,冷不丁地冒出一句。
谢遥目瞪口呆地看见那些水珠聚而不散,汇于盈盈一握间,折出幽蓝的火光。
不,也许是“她”才对。
“无妨。”云青的眉梢染上不悦之色,这还是谢遥第一次看见他略带怒意的表情。
谢遥狼狈地逃到云青身边。他脸色苍白,嘴角的血还没弄干净。
这两个带着满满恶意,同时用冥文书写的词被云青轻描淡写地说出来。谢遥虽然害怕,却奇异地被云青这种冷静的情绪感染了。
这里除了他和云青莫非还有别人?
虽然他眼睛看不见,甚至是背对着谢遥的,可他却像知道谢遥在看他一般,沉静地说道:“你退开。等阿芒回来再解决那个家伙。”
云青一手撑着墙壁,一手捂嘴剧烈地咳嗽着。殷红的血丝从指缝间慢慢渗出来。
那个……家伙?
“这……诅咒,到底是个什么情况?”谢遥见他咳得厉害顿时紧张起来。
谢遥觉得自己对这孩子的“敬畏”多半是“畏”多于“敬”的。云青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都能知道这短短静默中发生了什么,还能这样有恃无恐。这孩子莫非和无暇仙子一样是修士?
他想趁现在赶紧带云青离开这屋子,可是一回头却发现云青已不在原处,而是抱着一壶一盏在那墙角的烛台处查看什么。